我在1998年出版的《情商实务》(Working with Emotional Intelligence)里提到,相对于智商或技术能力,情商往往是一种“鉴别性”的竞争力,它能很好地预测在一群非常聪明的人当中,谁最有领导能力。看看全球各家机构列出的明星领导人竞争力的单项决定因素,你会发现职位越高,智商和技术能力指标的重要性就越低。(对于低端工作,智商和专业技术的指标性会更加明显。)
在2002年我与理查德·博亚兹和安妮·麦基合著的《高情商领导》(Primal Leadership:Learning to Lead with Emotional Intelligence)一书中,更全面地发展了这一观点。在最高层次,领导力的竞争力模式通常包含以情商为基础的各项能力,贡献率为80%~100%不等。一家全球执行力研究公司的研究主管指出,“首席执行官受聘是因为智力和商业才能,解聘是因为缺乏情商”。
我在写作《情商》时把自己定位为科学记者,旨在向读者介绍心理学的一个重要发展趋势,尤其是新兴的以情绪为研究对象的神经科学。随着研究的深入,我回到自己的老本行心理学,对情商模式进行研究。写作《情商》以来,我对情商的研究一直在不断地发展。
我在《情商实务》中提出了一个扩展框架,描述了自我意识、自我管理、社会意识及人际关系管理能力等情商的基础要素如何转化为职业的成功。为此,我借鉴了哈佛大学心理学教授、我的研究生导师戴维·麦克莱伦(David Mclellan)关于“竞争力”(competency)的概念。
情绪智力决定了我们学习自控等基础能力的潜能,而情绪竞争力(emotional competence)代表我们掌握的这种潜能在多大程度上转化为职业能力。比如要熟练掌握客户服务或团队合作的情绪竞争力,必须具备情商的基础能力,尤其是社会意识和关系管理能力。情绪竞争力是一种习得的能力,具有社会意识或关系管理的技能并不代表个体掌握了熟练处理客户关系或解决危机所需要的额外知识,只说明个体具备了掌握情绪竞争力的潜能。
基础的情绪智力对于特定竞争力或工作技能是必要但不充分的要素。认知模拟使学生具有出色的空间想象能力,但他可能从来没有学过几何,更别提做建筑师了。同样的道理,一个人可能具有很强的同理心,但处理客户关系却很糟糕—原因在于他没有掌握客户服务的竞争力。
年,我介绍过佛蒙特大学心理学家托马斯·阿肯巴克(Thomas Achenbach)发起的一项研究。他从全美挑选了3 000多名具有人口统计学代表性、年龄从7岁到16岁的儿童,由他们的家长或老师对其情绪状况进行评估。研究数据显示,从20世纪70年代中期到80年代中期的10多年间,美国儿童的情绪幸福指数呈现明显的下降趋势。这些儿童的困扰和问题更多、更严重,比如孤单、焦虑、不服管教和爱发牢骚等。(不管总体趋势如何,总会存在个体之间的差异,有些儿童会成长为出色的人才。)
年,研究人员对另外一组儿童进行评估,数据显示他们的情绪指数比20世纪80年代后期有了明显的改善,尽管如此,还是没有回升到70年代中期的最高水平。没错,总体上父母仍然喜欢抱怨孩子,担心他们受到外界的“不良影响”,家长们的牢骚似乎比以前更多了。但儿童情绪指数的总体趋势是明显向上的。
坦白地说,我对此感到不解。我曾经推测,当代儿童无形中成为经济和技术进步的受害者,他们情商低下,原因在于他们的父母比起前几代人工作的时间更长,人口流动性的增加切断了他们与大家庭的联系,而且他们的“空闲”时间过于刻板和有组织性。要知道,情绪智力传统上是通过日常生活得到传承的,比如和父母、亲戚相处,自由随意地玩耍,但现在的年青一代已经失去了这些机会。
此外还存在一些技术因素。现在儿童独处时间之长在人类历史上前所未有,他们要么上网,要么看电视。这等于为前所未有的大规模自然实验创造了机会。这些精通技术的儿童,长大后与他人相处时会不会像与电脑相处那样自在?我对此很怀疑,儿童沉迷于虚拟世界,会削弱他们与人相处的能力。
这就是我的论据。最近10年经济和技术的发展趋势并没有发生变化,但是谢天谢地,孩子们反而有所进步。
一直从事该项研究的托马斯·阿肯巴克推测,美国20世纪90年代的经济繁荣同时提升了儿童与成人的情商,在这期间美国就业率上升,犯罪率下降,意味着儿童受到了更好的教育。他认为,如果社会遭遇严重的经济衰退,儿童的情商将会退化。至于这样的情况是否会出现,只有时间才能证明。
情商在广泛的领域中迅速成为重要的议题,对其进行任何预测都是很困难的事情,不过我愿意对情商领域的未来提出几点希望。
当前主要是特权阶层,比如企业高管及私立学校的学生,能够享受到提高情绪智力的收益。如果贫困社区的学校引进社交与情绪学习,当地的很多儿童也能从中受益。但我希望情商教育更加民主化,惠及边缘群体,比如贫困家庭(这种家庭的儿童更易受到情绪的伤害)以及监狱犯人(尤其是少年犯,如果他们控制愤怒、自我意识和同理心的能力得到增强,将会大有裨益)。在情商方面向他们提供恰当的帮助,他们的生活会得到改善,所处的社会环境也会更加安全。
我还希望情商研究的广度能够得到进一步拓展,从关注个体的能力转移到关注人际互动的效果,不管是一对一的交流还是较大规模的互动。以新罕布什尔大学心理学家凡尼沙·杜鲁斯凯特(Vanessa Druskat)为代表的团队情商建设研究,正是情商研究广度拓展的表现之一。我们在这方面还可以大有作为。
最后,我希望有一天情商得到普遍的理解,我们不需要特别提起它,因为它已经和我们的生活融为一体了。在这种情况下,社交与情绪学习成为所有学校的课程。同样,自我意识、控制破坏性情绪和同理心等情商特质成为职业约定俗成的要求,成为员工聘任和提升的标准之一,尤其是领导力的必备素质。如果情商成为衡量人类素质的基本要素,影响力和智商一样广泛,那么我相信,我们的家庭、学校、行业和社区会变得更有人情味、更生机勃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