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2/7/4 18:02:11 收藏
晚上,我把女儿送回我城里以前的家,我知道金子在家里等着我和女儿。事隔二年,我不知道这个曾经的枕边人变化有多大,不确定她还是以前那个她吗?历经磨难的我再加上父亲的病危,我对复婚的欲望一下子变得很淡很淡。
很早的时候我就知道一句话“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
很早的时候我只是知道这句话,现在是深刻理解了这句话。我的思维在几天时间里突然一下子变得“老态龙钟”了,什么发财呀,复婚啊,已经变得不再重要,我的神经麻木得如将要踏入佛门的小沙弥,对“明天”毫无兴趣可言。岁月总是无情地抹杀一个人的棱角,抹杀心中的欲望。
金子面对我的表情很生份,生份中还带着几分尴尬。是该生份了,二年的光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金子对我说:“你瘦了。”
就这三个字差点就唤起我复婚的欲望,我笑笑说:“金子,你该找个伴了,我没能成为你妈妈要求的那种富人,我还是双手空空。”说这话时,我是真心的,我的心态很平和,平和得让日月惨淡无光。
金子也笑笑,转移话题问女儿去哪玩了。女儿告诉妈妈说是去医院看爷爷了。我也没打算让金子知道我父亲病危之事,为什么不想告诉金子,好像也没什么理由,如今想想,当初这个念头是欠妥的,毕竟夫妻一场,金子去看看弥留之际的前公公也是合情合理的。
金子听了女儿的话后问我怎么回事,我只好一五一十地把父亲的病情告诉了她,金子听完后当即要去看我父亲被我拦住了,我说天太晚了,明天上午去也不迟。
随后,我与金子瞎扯了几句什么,已经记不得了,临走时,我对女儿说,爸爸要走了,同爸爸再见。女儿喊着说,不让爸爸走,要和爸爸睡。我看了一眼金子,见她没有反应,于是我同女儿说,爸爸还要去医院照顾爷爷,爸爸不能陪你睡觉。说完,我义无反顾地拉开门走了出去,身后传来女儿任性的哭喊声……
当我神质错乱地走出巷子口时,一个人从我背后给了我一脚,我回头一看居然是老五。老五哈哈大笑说,喊了你好几声了也不答应我,跟我这摆谱呀。我告诉老五,我父亲住院了,今天没时间陪他多说话,改天约个日子兄弟俩再聚聚,随后我与老五互留了手机号。老五掏出一百元钱硬塞到我手中,让我买些东西给我父亲,我推脱不掉就收下了。
第二天,当金子到医院来看望我父亲时,父亲很开心,他竭力地用手臂撑着床沿想坐起来,可是他太虚弱了,试了几次都没成功,后来被我按住了,让他躺着别动。
父亲睁大眼睛看看我又看看金子,看看金子又看看我,就这么来回看也不说话。我明白父亲的意思,但我做不到,最起码当场无能为力。我想金子也明白我父亲眼神中的含义,她只是不能对父亲表态,哪怕是善意的谎言也不能。所以,金子流下了眼泪。我相信那天金子的眼泪是真实的,真实得如同我的眼泪。
临走时,金子留下了一千元钱,让我买点营养品给老人。我没有拒绝,这是金子对我父亲的一点心意,我应该收下来。
金子走后,我父亲的堂哥堂嫂来了,他把我拉到医院走廊里问我父亲的病情,我还没开口说,随后跟来的母亲告诉他们说,医生说不行了。伯父想了一会说,真不行就回家吧,总比落在外边好(在我们老家有个风俗,在外面去逝的人是不能进村子里的,只能放在村口的路边)。我说,不行,得继续治下去。伯父说,大勇,你有这份孝心就不错了,这医院太花钱了,活人总不能被死人拖穷拖垮,别人不知你家的经济情况,大伯我还不清楚吗。伯母也说,是呀,这人要走是留不住的,花冤枉钱不值得,再说安葬还得一大笔费用。
伯父伯母走后,父亲开始吵着要回家,用手去拔输液针。我想当时父亲已经深知自己的病情了,他的想法和我伯父的想法一致,不想拖垮我们这个家。
拗不过父亲,我只能去办了出院手续。
办手续时,我连连问了医生好几遍父亲到底还有没有希望,医生说希望很小很小,但我不死心,我让医生开了很多药带回家,外加二个氧气袋。
就这样,我们把父亲转院回到了家中。说句残忍的话就是回家等死。我不相信父亲会死,也不忍心父亲死去。我每天都给父亲喂药。没有医护人员挂水,我就把青霉素化到汤中喂父亲。
由于父亲已经大小便失禁,腊月二十二的中午,我看阳光不错就给父亲擦了一次身子,父亲的意识还有些清楚,我从他的表情上看得出来,身子干净后的他很舒服。父亲在这种舒服感中睡去,这一睡再也没有醒来。这一年,父亲刚刚六十岁。
(多年来,父亲的死对我而言一直是个心结,我一直坚信如果当年我有足够的钱,父亲可能不会走得那么急。这个心结已经无法化解。)
父亲去世后的第二天一大早,我进城去接我女儿回家,女儿是我们家当时唯一的后代,不能不参加葬礼送别仪式。
我没想到金子开门看到我时的表情是怒目相睁,金子说:“大勇,没看出来你还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那种人,居然与社会上的痞子勾搭在一起了。”
“金子,你说什么?谁同痞子混在一起了?什么又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我当然不知金子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装什么呀装,累不累?”金子继续数落我。
“我装什么了呀!”我有些气愤了,本来就心情不好。
“那好,我就提醒你一下,巷子里的老五你知道吧?”
“知道。”
“你们俩没少称兄道弟吧?”
“那又怎么样?我又没干坏事。”
“怎么样?你心里清楚!”
“好好,我心里清楚,我不同你吵,我是来接女儿回家的。”我错误地以为金子是知道了我与老五在永康典当行的事,所以懒得解释。
“接什么接,接回家跟你学坏呀。”
“女儿是我的,我爱什么时候来接就什么时候来接,碍你什么事了。”
“女儿也是我的,我就不让你接!”
“起开!”我轻轻推了一把金子。
“就不起开!”金子执着地把守着家门不让我进去。
“我爸死了!我接孩子回家送她爷爷上路!”我大吼一声说。
金子听我这么一吼赶紧让开了,愣了一下之后就转身默默地去帮女儿收拾换洗衣服。我坐在厅间的沙发上埋着头拼命地抽烟。曾经,无数个夜晚,我就坐在这里抽烟,怀里抱着恩爱的女人。不能想啊,事过境迁,再回首已然陌路人。
牵着女儿的手我招呼都没同金子打一声就走出了房门。我原本还存在着幻想,希望金子能看在夫妻一场的旧情份上申明大义地与我一道回乡下参加父亲的葬礼,经金子这没头没脸的一闹,我有万种想法也在瞬间化为了乌有。
对于金子冲我发怒这件事的根源我是多日后才知道的,其实只是一个误会,其间不关我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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